喜欢相互救赎的故事

【Gillet/少薇】关于战争的自白

·Happy New Year,喜欢少薇的第三个新年

·基尔伯特 X 薇尔利特

·基尔伯特第一视角请注意

·原作&TV混合时间线

·6K字

·key words:“同时进行的时间线上的不同事情”“世界里满是你的身影”“自我疑问”





    

    我终究还是离开她了。


    莱顿沙夫特里希秋冬季都阴沉沉的,虽然十几年前就是这样。自然科学家们通过气候解释了这一点,人们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。这几年却似乎不大一样,可能是因为工厂争先恐后地建立了起来,也有可能是因为战争的尘硝味散布到了城市当中。在节日庆典之后,快乐的群众赞美着战争的结束,洒满整座城市街道的彩带和整夜都没有消失的灯光装点着幸福。我是与盛大游行队伍前进方向相反的人,我在那天仅仅喝了一杯从陌生人那里接过来的啤酒,然后便在略微的美好情绪中悄悄地离开了。战争,如果战争真的就这样结束了,我应当去教堂旁边的公园里放飞所有送信的鸽子,可我依然在军队里面,处理着不知所谓的公文。


    所以我让她离开了。


    高级军官并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,我早就体会到了这一点。的确,聚会上的香槟也还算可口,上司比起打仗的时候也不那么糟心,甚至,作为布甘比利亚的后代,军衔应当是天生就让人热血沸腾与骄傲的。如果我发自内心厌恶军队,那么我就应该在醒来之后拜托霍金斯,隐姓埋名到某个不知名的镇上去,带上她。我并没有这么做,我从来没有这么诗意的想法。我甚至脑袋抽了风,重新回到军队里来,带着她给我带来的胜利与荣耀,向着这个年龄段几乎不可能拥有的位置发起冲击。如果说这跟之前的工作有什么区别的话,大概是心情的不同。迪特福利特去过他逍遥快活的日子,而我就被责任感束缚着,去维持日落西山的布甘比利亚家族——听起来跟没什么区别,但我很清楚,被推上家主的位置,和去追逐将军的位置,这两者是不一样的。责任感会蒙蔽住本来应该存在的感情,将涉世未深的青年人逼上偏执与疯魔的道路。兄长比我更早意识到了这一点,于是他去开辟他自己的领地了,留下当时被家训束缚住的我,冷漠地应付着母亲与姐妹们。


    我不清楚我是怎么变成那种冷漠的性格的,也许是因为战争。我其实不讨厌家族赋予的荣誉感,但我实在不喜欢杀人。倘若是有保家卫国这一宏大的理由来支撑到好,但现实是,战争一旦开始了,正义与非正义的界限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。杀掉正在装弹的敌军是正义的话,暗杀掉对方的政治要领也是正义吗?当然,现在我已经不再去纠结孰黑孰白这样的问题,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是很在乎这一切。好比被塞壬歌声蛊惑的水手,他无法回应自己周围真实存在的呼喊,他眼中只有无法被捕捉到的、妖异的彼方。战争像是用军刀击打和炮仗轰鸣构成的哀鸣,交织着勋章的金属声与凯旋时候奏响的交响音乐,推动着好大喜功的青年人奋献出血与青春。我本来是这些人的一员,即使我是在进行伟大的自卫战争,我起初也是被功勋与荣耀剥夺情感的一员。


    如果是这样的话,战争后的我应该带着残破的躯体,游走在各个庆功宴上,醉醺醺地享受短暂而强刺激的快乐,然后在和平的十几年间发现自己作为社会的编外人员无所事事时,愤怒地指摘这个世界的不公允,像一个令人厌烦的老酒鬼一样,在深夜的路上跌跌撞撞。当然,作为没落贵族的一份子,我的境遇不至于那么颓唐,身居要职意味着没有时间去安抚战后的情绪——然而那样更糟,在某个阳光还是灰橘色的清晨,压力与分崩离析的精神压迫着我松开扣住扳机的手指,家人便会在惊吓与哭号中发现倒在血泊中的年轻家主。


    但我并没有变成那样。用某类新兴医生的话来讲,那是某种战后创伤:战争在那些士兵心中永远没有结束,像黑夜来访的幽灵,困顿着想要解放的灵魂。我没有变成那样。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。我这样好运的原因大概是,我在之前足够的不幸。我同自我斗争的战争与卫国战争同时进行,而她挑起了这一切,她也结束了这一切。


    薇尔利特。


    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薇尔利特·伊芙加登,C·H邮政公司最知名的代笔人偶。伊芙加登这个姓不属于我,也不属于她,她本来没有姓,也没有名。我现在在报纸上见过她,她的盛名起源于那次政治联姻的代笔情书,作为后战争时期国家关系之间最为津津乐道的事件。她金色的头发非常整洁,被很仔细地盘在脑后,用柔软的绸缎装饰着;她穿着深色的短外套,袖口有着繁复的蕾丝装饰;她戴着长长的手套,我知道那下面是金属制的义肢——我也是那样的。离开她之后我从未刻意去找过与她相关的消息,因为霍金斯比我更懂得如何让一个人走到社会里去,既保持着合适的距离,又不会把她弄丢,我不必操心这一切,就像船夫不必去操心天鹅是否会溺水一般。我只是例行磨好咖啡,开始阅读今天的报纸,而她的照片就印在最中间。虽然黑白的印刷模糊了很多信息,但我可以确定的是,她右手握住的胸前的那块宝石,是感恩节我送给她的那份礼物。


    我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,呆呆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站了许久,报纸就平铺在我的面前,我却没有力气把那一页翻折回去。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有必要抢救一下长绒的地毯,于是推开了门,走廊上刚好有两名在工作的女佣。她们帮我打扫的时候顺势看见了我桌上的报纸,于是向彼此感叹道“是薇尔利特·伊芙加登小姐呢”“她真是个大美人”,诸如此类的话,然后用眼角瞟我。当她们发现我什么都没有评价时,也就收拾好水桶和毛巾退出去了。


    我当然知道她是大美人。她现在穿着古典款式的淑女装,盘着好看的发髻,她当然是美的;但即使她顶着糟糕的头发,穿着粗劣的布料,跪坐在血泊中时,她也是美的。我当然知道,她的美是不受任何外在事物影响的,她存在之时,她就意味着最纯粹的美的显现。克劳迪娅·霍金斯听过我这番说辞,但当时他却哈哈大笑;我与迪特福利特关系改善之后,也说过类似的话,他则一脸惊恐地盯着我,很艰难地嘲笑了我几句。起初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,后来当我一个人在下午的花园里发呆,反复回想起我和她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,我逐渐意识到,似乎是自己迟钝地一见钟情了。


    我自己的战争从那时候开始了,尽管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。我把军队的外套裹在她身上,带着她回了自己的部队。她那时没有名字,别人都称呼她为“少校的武器”,“女武神”,我无法反驳。战争伊始时,我的确是位想邀功名的新晋军官,我带着贵族最后的希望站上战场,而她是派来接济我的战争女神。我将她卷入了战争,但是她过于优秀的能力让我只能将她当作神灵看待——说实话,并不是当武器使用,而是当神灵供奉着。我没有必要向她解释“军人”“武器”“神灵”的区别,因为她完全不理解任何语言。我现在在报纸上见过她代笔的公开情书,言辞是那样优美,而几年前她一个词也不会说。


    “薇尔利特”,花之女神的名字,是我赠予她的祝福。她配得上这样的名字。薇尔利特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天使的面容,她美丽而纯洁,她说话像是小鸟在溪流上盘旋。哪怕她举起战斧的模样是可怖的,她满身的鲜血是令人不适的,但如果抛开战争强加在她身上的不详气息,她与精灵别无二致。她第一次叫出我的职称时,也是我第一次让她拥有这个人类名字的时候,这样想来,我便小气地觉得幸福,似乎在那个充满阳光和断壁残垣的中午,两个灵魂重生了,而后相互依靠在一起——我记忆里,的确是靠在一起了。我是她可以依赖的“少佐”*,她是我留存温柔的“薇尔利特”。我带着我的疲惫与眼泪,将头沮丧地垂在她的肩上,而她也没有反抗。我被责任与现实撕裂的疼痛感搅得疲惫不堪,薇尔利特便是我唯一的救赎。她提醒着我,我还拥有温柔,我还拥有人性,我还爱着人。战争使我冷漠而不坦率,但薇尔利特的出现,就像是生活在黑夜的人能守住的最后的白天,是鲜血与污秽之中的唯一救赎。她在杀人,但她却并不知道其中邪恶的意味,而我和战争能为其负责。我越是自惭形秽、越是厌恶战争,就越觉得薇尔利特美丽而圣洁,而我也就越自责、越心痛。那是一种偏执的臆想,是一种胆小的不敢承认,是对自己处境的逃避——


    回想起来,我对她的爱意其实是那么明显。薇尔利特什么都不明白,因为战争的缘故她什么都没享受过,她是一张白纸,是我和战争将鲜血描画了上去。但我竟然也什么都没有明白,我在拥抱她时、在枪林弹雨中依靠她时、在坚持送她礼物时,我什么都没有明白。只有最后在教堂的残垣边上,墙壁和炮弹一起坠落的时候,我才意识到我那样热烈地爱着她。我是她的战友,她的上级,教会她一切的人,将她带上战场的人,但也是唯一一个那样爱着她的人。战争使我扭曲地将她视为救赎,这本来是好的,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:她是我的救赎,但她不是神灵。我的战争在我得出这一结论的那一刻结束了,我甚至以为我迎来了死亡。我将她送上战场的自责、我想要不离开她的自私、我对她所有的人类社会的教育、我对她的温柔、我对她的命令、我在最终决战前理智崩溃的怒吼——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和从天坠落的石板一起,摔了个粉碎,连同我矫情而不敢承认的自矜,一起化作烟尘。


    现在有时我在街上闲逛时,也能听见别人口中的“薇尔利特”,她在各个地方做着代笔的工作。夏天的夜晚,我在酒吧的门外一个人喝着些什么的时候,旁边就会有人聊起她,她已经是那样有名气了。她去过公主殿下的城堡,去过边境的高山……但无论她去到哪儿,别人都称呼她为“薇尔利特”,那是我赠予她的祝福,也是我自私的占有欲打上的烙印。我后知后觉的发现,我难以从她的世界里逃开。C·H的广告到处都是,多亏了霍金斯暴发户一般的作风;酒吧的男人总是会议论女人,而不知怎么的,似乎全莱顿的美丽女人似乎都在C·H,我被迫知道了每一场有名的代笔;就连军队里面那些人也是,在无所事事的和平年代,送到的报纸杂谈也开始变得日常而琐碎起来。


    我是什么心情呢?我不知道,我在下雨天将自己锁在城堡的里的书房,有着极大玻璃窗的那一间。霍金斯给我送来了他们公司全套的信件设备,包括一台崭新的打字机,似乎希望我可以借此传达出些什么,或者他以为以这种方法,我更容易敞开心扉一些。他成功了,我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。灰白色的光线从玻璃窗照进来,雨水将对面的花园模糊成浅浅的绿色,汇流进浅浅的池塘,蔚蓝而清澈,就像薇尔利特的眼睛。我写着信件,默认她为收件人的信件,一封又一封,用C·H的红色封蜡仔细地存好,却并不能够寄去任何地方。起初我还能很严谨地将它们堆放在一起,但后来渐渐地,过于庞大的信件堆只能洒落一地,我也就随它了。每次写完信之后,仔细地封好,有时喝了一点酒,有些矫情的话,再在信封上轻轻留下一个吻,将它扔进小山一样的纸堆中。


    我瞎了一只眼睛,脸上又多了两道伤疤,失了一只手臂,但战争在我这里已经结束了,军队的工作只是工作,我现在的心态等同于上议院的议员。所以我得离开她,战争在她那里一定还没有结束——我是罪魁祸首,同战争一道。


    当然,现实意义上的战争也没有结束。四个国家签署了和平条约,两个国家连了姻,但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。为了胜利而付出多年的士官们,他们怀着不甘与愤怒,以及自我吹捧的军人的骄傲,在有机可乘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窥伺着,他们被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。我并不是不能完全理解这种想法。秋天的时候,我去康威尔地区有名的阿尔泰监狱监督执行死刑。大陆的北端终年被雪冰封着,厚厚的积雪能够轻易困住任何想要越狱的囚犯。预备处决的死刑犯有着灰黑色的头发,让人联想到大雪覆盖下毫无生气的灰色土地,也许只是他阴郁的气质让我这么联想。他被带去枪决。我听说他曾是敌方军队里最不眨眼的屠夫,按照敌对阵营的话来讲,就是最英勇的战士。大概由于一年四季都没什么人来这个地方,监狱长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向我诉说着,有的没的,什么都说,我不禁思考是否需要加强暴力机关的安全保障。监狱长说了很多,我只记得两件事:一是,我面前的这位战犯,辱骂过神明,这让我对他有了那么一丝尊敬;二是,C·H最有名的人偶来这里写过信,而指名的人便是他。


    我意识到莱顿沙夫利特谢并不是一个很辽阔的国家。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地,薇尔利特也可以走过。这种奇妙的命运感让我回想起在报纸上突然看见她的那种心情——我继而想起莱顿港的码头,黄昏塔楼的钟,教堂拐角的那家花店,横穿莱顿的那条璀璨的河流,以及新地标、人来人往的C·H邮政公司。


     现在又回到了那个问题,我是什么心情呢?我是故意躲着她的,当然,我没什么资格说自己痛苦或者煎熬。我有能力注视着薇尔莉特,我可以保护她,可我不能再去影响她。我不清楚霍金斯有没有将我的狗牌交给薇尔利特,也就不知道薇尔利特现在是什么心情,不知道她给曾今的敌人代笔时是什么心情,也不知道她亲自走过莱顿的每一条路,意识到这是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的时候,是什么心情。但是还不是时候,还不是时候。我将公文报告书像是突然犯病一般全部揉了起来,但这一切还不够,我必须再次展开它们。


    所以我并不惊讶于我们的再次相遇。“相遇”在这里的用词也许不太正确,因为那只不过是我单方面在人群中认出了她,她太明显了。春天的时候,政府部门和莱顿大大小小的剧院达成了协定,要新出演赞美和平的摩登歌剧,一方面算是庆祝战争的结束(或者说是胜利),另一方面算是告慰退伍的军人们,因此军队里面有许多免费的席位名额。“摩登”和“歌剧”的组合就已经让一些老军官们头疼,他们觉得这种新鲜不伦不类,自然嗤之以鼻;还有一些年轻的士官,却从来不喜欢这类的艺术活动。我虽谈不上兴意盎然,但也很享受休闲的下午,于是很轻松地拥有了首府剧院二楼的一座小厢,独我一个人,享受三个舒适漂亮的软座椅。机械的铃声响完之后,人群便涌了进来,大部分人穿着新时代的衣服,明亮简单,就像油画的线条交织在一起,彩绳一样地挂在红色的座椅上。我坐下来摊开唱本,主唱是赫赫有名的厄玛——如果不是台本上这么写着我也不能认出来,她以前头发更长,总是穿着更东方样式的长袍和繁复的百褶裙。再翻几页,写着这样的歌词:


在同一片天空下 静静地

倾听风的声音

即使你已不在

写了一遍又一遍的文字

就像羽毛般飘起消散


    是薇尔利特的代笔——那是我的第一反应。但是继而我又不确定了起来,那时的她还没有给公主做过代笔,也没什么名气,而为剧院代笔已经是一件大事情了,至少是那些无聊的报纸上非常愿意报道的大事情。莱顿的代笔人偶那么多,但没有谁能保存这样纯粹天然的情感,以及,对信件有这样执着的追求。但我依旧不敢肯定,于是翻到词本的最后一页,最后几行的落款里标着“薇尔利特·伊芙加登”,后面写着“撰词人”。我从来没有想过薇尔利特已经有能力写出这样美妙的歌词,她之前甚至写不出来一篇带有感情的日记。这些事情又让我有些伤心起来, 我的离开是如此正确的一个选择。金色的铝箔纸片从金属灯顶簌簌地飘落,配合着酒红色的幕布被抛掷一般地落下,斑驳地映照着人们因喜悦而泛红的脸颊。我看见一片金灿灿的锡纸如同翩飞的蝴蝶,引领着我的视线从薇尔利特金色的头顶擦过,落在她的裙上。她冷静的表情与周围人群的欢呼泪水格格不入,蔚蓝深邃的眼眸坚定地凝视着前方。


    我不必躲藏起来,二楼的护栏以及层层叠叠的人群会挡住我与她之间视线交汇的空间。人群慢慢散去后,几个穿着C·H邮政局人偶制服的女孩子围在她的身边,厄玛仍旧穿着戏服走下了舞台。薇尔利特被围簇着,我无意识地盯着她脑后增加少女气息的红色的绸缎。报纸上的她诚然美丽动人,却并不如同现在一般鲜活——她转头时拂动的金发,端庄的裙摆,后侧脸微微露出来的金色的睫毛。这一切对我来说太熟悉不过了,只是军队里的她从未有既无伤痕又无灰尘的脸蛋,她纤细的腰身从未穿过如此美丽的服装,她也从未,有这样一群围着她的人,以及脸上可以算得上平静的幸福的表情。我怯懦地站在二楼,陌生感让我害怕,熟悉感让我喜悦。我自以为完全清晰明白的情感在这一刻又翻腾起来,自以为完全正确的决定又在这一刻摇摆起来。我沉默地离开了。


    毫无疑问,我应当让她离开。但我内心撕扯我的爱恋,她正在逐渐摆脱杀人的事实,她不知看向何处的近乎信仰般的眼神——反复地拷问着我:我应当离开她吗?

    

    霍金斯的电话给我来了一通又一通,如同我的老丈人一般指摘着我感情问题上的愚笨。在十二次强硬的回答之后,我开始动摇了。我因为战争的邪恶而将薇尔利特一把推开,但如果战争在她那里已经结束了呢?她在写歌剧,在写公开情书,在写一切只有深爱着人类才能完成的作品;她或许已经走遍了莱顿的每一条路,见过了每一种职业的人,喝过了每一种有名的红茶——她成为了一个幸福的普通人了吗?或者,自私地想想,她那样可爱的人,那样我不忍心见她受伤的人,也许在知道我的死讯后,有从那看不分明情绪的眼睛里为我落下一两滴无法解释的眼泪吗?因坦斯教堂圣洁的墙坍倒了,北境城堡院子里的花凋谢了,新修的铁路横贯东西,寄托着情感的飞行信纸就歇脚在轨道旁。战争结束了吗?


    凌晨一点钟我接通了霍金斯的电话,下了一整天的雨滴滴答答地困顿住人的精神。他打给我的电话向来是情绪激动,但这一次过分的情绪以及疲惫嘶哑的嗓音还是让我吃惊不少。


    “你听着的吧,基尔伯特?”


    我没回答,我不明白如此暧昧不清的开场白。


    “小薇尔利特,一直在给你写信……从在医院醒来开始,一直到现在,都认为能寄出去哦。”


    我站在床边,月光把我的影子拉长,让我想起和薇尔利特进行肮脏的处决暗杀的那个夜晚。我觉得我甚至闻到了血腥味,原来是我下意识绷着脸咬破了嘴唇。


    “她今天知道她写给你所有的信件都不能送到了。基尔伯特,那是一个小山丘一般的信件堆。今天在下雨对吧?冷冰冰的雨。她一身都淋湿了,跪在因坦斯废墟那儿,翻着瓦砾。她的机械臂报废了一只。”


    我明白了。我过于急促的呼吸使我什么都说不上来。


    “哈,你这混蛋,她哭红了眼。”撂下这样既恼怒又叹息的话之后,电话那头挂断了。


    我愣在原地,像个木头似的放下了电话,僵硬地走向了我写给她的信纸堆,跪下来仰面倒了进去——我似乎能想象她也就这样跪坐在她写给我的信纸堆中,也许之前写信时没有表情,但现在她却在哭泣。满脸血的她,吃着冰冷罐头的她,被子弹击中的她都未曾有过什么表情,但是我瘫倒在因坦斯墙壁旁时,我记得住,她几乎发疯的嘶吼与痛哭。眼角似乎冰冰凉凉地流出了泪,我看到信封上薇尔利特这几个字被模糊地晕染了开。花园里面栽培了几株紫罗兰,明天早上我若是去查看的话,大概就能见到晶莹的雨露从花瓣上滚落下来。明天会出太阳吗,在昏沉沉的莱顿的冬日?我不知道。但即使这样也并不如何,艳丽的紫色从不曾迷陷在灰白的朝雾里。


    战争结束了,我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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